虎刺梅

张昆发表于2015年01月13日14:03:28 | 名家美文 | 标签(tags):虎刺梅 散文美文 张昆

那年家里搬家,姑姑送我一盆虎刺梅,关且郑重地告诉我:“别看她开的花小,样子不咋样,可她一点也不娇贵,好养,摆在家里总是个绿景,是个点缀。”我看它长满绿绿尖尖的刺,不太想要,只是碍于姑姑的面子,才领了情。搬到新居后,就把它放在阳台的角落里,转眼已有五个年头了,它一年比一年旺盛,椭圆型的叶子,总是翠翠绿绿的,浑身的刺也硬似钢针。这几天气温骤降,已进入花木凋零的冬季,而这盆虎刺梅却凌寒不败,几朵鲜红的小花绽放其间,愈显得风姿绰约,倒给我简陋的居室增添了不少春意。

虎刺梅

其实,我对种植花草是绝对的外行。就连这盆虎刺梅属什么科,喜什么性,至今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。只是感到它不怕旱、涝、阴、晒,实在是好养。有时也会心血来潮到姑姑家里端两盆开得灿灿烂烂的杜鹃花,或是到朋友的苗圃里挑选两盆牡丹、芍药等名花名草的放到案头,以示所谓的赏心悦目。但让我疑惑的是,这些名花名草,一旦到我的手里,个个都成了“红颜薄命”,即便是捧进捧出,给予精心的呵护,她们也不领我的情,没几天就叶萎枝枯,花朵凋零。而惟独能在我的陋室茁壮成长的就是这盆虎刺梅了。面对凋零的名花名草,怜惜之中就去讨教姑姑,姑姑相告:“养花如同养人,名花异草太娇贵,中看而不实惠。”我想姑姑虽然没有多少文化,可这几句话说得通俗在理。

有一位副教授朋友请我吃饭,我见她满脸憔悴的样子,就问她:“初为人母,应有少妇之美,怎么成了黄脸婆了?”她摇头无奈地说:“自从生了孩子后就没太平过,天天按照《育儿大全》上说的做,还是伺候不好,孩子面黄肌瘦,三天两头要往医院跑,累得精疲力竭。”我反复琢磨朋友的苦衷,并非要对育儿科学理论本身发表什么质疑,但起码可以断言:书上说的未必人人都适用,否则就不会有“因人制宜”之说了。我常去菜市场买菜,经常见到一些“放养”的摊主的孩子,他们身上并不那么干净,津津有味地啃着手里的生萝卜,或是番茄之类的瓜果。他们的母亲忙的是生意,决不会照着书上说的去侍弄孩子,但这些孩子却都很健壮。其中的秘诀,无非是这些母亲放得开,使孩子们适应了环境。而我们的一些城里人,往往过于强调“科学”,却忽视了“顺其自然”的规律,就像我对待那些名花异草一样,浇水、施肥太勤,服侍得过于周到。“爱之太殷,忧之太勤,旦视而暮抚,已去而复顾”(引自《种树郭橐骆传》)。看上去是百倍关爱,实质上则是折腾,结果是“好花不常开,好景不常在”。而这盆虎刺梅,我几乎不管它,反而长得蓬蓬勃勃。

对这盆虎刺梅,当初我不喜欢的理由倒并不是她没名气,而是她的样子实在是太一般。不仅枝干上下都是硬刺,而且叶子也是小小的。即使开花,每枝的顶端最多也不过是三四片瓜子大小的单瓣花,既无香味,也不中看,不像杜鹃花那样灿烂似锦,也不如水仙那样纯洁高雅,更比不上牡丹的艳丽富贵。更为恼火的是,有次竟将我的手指刺得鲜血直流。一气之下,我把它丢到走廊的角落里,想让它“自然死亡”,也好借口把它扔掉。但让我惊奇不已的是,它的生命力太强。半年之余没浇水,也晒不到太阳,竟然还活得像摸像样,枝头上的小花蕾粉嫩可爱,次第绽放。其中被我剪断的两段枝干,横躺在土上也居然长出了根须,枝干上爆出的几只嫩芽青翠欲滴。看着它不屈不挠、生机盎然的样子,我蓦然意识到自己真有点对不起它,也感到原先对它的偏见实在是幼稚而可笑。

重新抱它回阳台,细细地回想五年多来它求了我什么?没有,什么也没有。自从被搁到阳台的角落后,从来没有享受过我的关爱,可它有没有阳光无所谓,浇不浇水也无所谓,更不曾享有营养土。它拥有的仅仅是一把泥土,哪怕是贫瘠的。正如姑姑所讲:一点也不娇贵。如此一想,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它呢?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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