爬山虎

大部分爬山虎都老了。入夜与她的初见，是在湘南的永兴安陵书院。月亮有些清冷，天气预报说这天是小雪的节气，江南未尝冬，雪花在记忆里被选择性遗忘，至少需要一杯酒来唤醒，需要我们找寻一些资料填补进去，冬的巡回演出还未曾安排到这里。现在我们距离长沙几百公里，知道自己距离了雾霾，但不知道也距离了许多的人和事。

爬山虎以水墨画的姿态与我相遇。这原本是一个平常的植物，长沙的许多老房子都留有她的足迹，夏天整面墙的绿荫，到秋天改成了枫的模仿秀。想必在其他城市也是如此。可是，相恋的对象不一样，她的气质她的品性也完全不一样了。

梅，我们那瓶桂花酒应该留在这里来喝的啊。有亮光，又不刺眼，正好掩盖我们失去的青春容颜。有爬山虎作陪，不用装什么对影成三人的寂寞啊。你瞧，爬山虎把指头伸进了酒杯，带着千年书香般的优雅。梅，她已成精，我们也不用装模作样了吧，干脆，拿起酒瓶跟着爬山虎，在这曲曲折折的书院里游游荡荡吧，梅，今晚，你做花妖，我做树妖，我们三，狂欢。

梅，我们就这样相携着吧。老山水味道的爬山虎，是书院的真正主人。夜已深，庭院深处，我如梦游症患者般找寻她，她总是应声而到，从古老的故纸堆里跳脱出来，暗的月光，黄的灯，她的身形影影绰绰。仰头，她在亭的眉角处，俯首，她在湖的波纹里。

书院的曲径，保卫的是大大小小的天井，我知道，是树姐姐和花妹妹的家，我们还没有修炼到随时接受日月的精华，所以，我们怕风怕雨怕太阳，怕冷怕热怕喧哗，只好在自己的头上加盖一层防护，有了顶，我们有了房。有了房，在封闭的空间，我们的贪欲肆意生长，尤其是对爱有了无休止的需求，希望自己的爱情如爬山虎，可以攀缘到任何可以想象的地方。更可笑的是我们想象她一样，又批评她对爱情的态度，说啥依附于他人之上。

梅，爬山虎还是修炼到家了。你听，她在歌唱，那些黏着她的各种论调纷纷如灰尘抖落。梅，你的笑声在她的歌声里，那是从容和自信，那是宽容和鼓励。梅，酒不醉人人自醉。这是陶醉的醉，是思想在舞蹈，自由在萦绕？

哪个房间里在播出《画皮》的电影。此情真应此景。画皮之真爱无悔，就这名字，已经俘虏了我们的心。狐妖小唯为了爱情，放弃了拯救自己的机会。静公主为了爱情，居然将自己的心给了别人。郑吉为了爱情，放弃了自己努力得到的权利……爱情，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？人性？妖性？我们已经酒醉神迷，唯一听到的耳语是来自爬山虎，世人误会了我，我追求的不是爱情。

今宵酒醒何处？便河边，安陵书院。凌晨的爬山虎，红的叶绿的叶夹杂着，红红绿绿，煞是好看，太阳从微醺的山上爬起，如黛的远山羞红了脸。梅，没有你的夜，心是啥样？爬山虎说，是我身上，被虫子啃蚀过的叶，我说，是那墙上，爬山虎被吹落后的触角，一个一个地小圆点，是昨夜我们狂欢后的痕迹。心在人在情就在。

对感情，爬山虎始终持不同意见，一直到现在。我翻阅手机里爬山虎的模样，在墙上如国画，在檐角如风铃，在石上如渔网，各种各样的姿势，各种各样的角度，千姿百态，千变万化，她柔弱地坚强着，她平静的奔放着，她的坚韧她的努力，都是为自由，那个我们已经好久不关注的形态。

梅，春天的时候，我们一起去种爬山虎吧，就种在我们的玫瑰旁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