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水出芙蓉

许少飞发表于2014年06月13日09:32:25 | 名家美文 | 标签(tags):荷花 许少飞 散文美文

水生植物之美,当以荷为最。

暮春,荷钱出水,田田点缀绿波,水面便有了生气,便多了一种清新与美丽。不久,碧叶高高擎起,如伞如盖,如裙如裾,“有风即作飘飘之态,无风亦呈袅娜之姿”(李渔)。如若它们呈露带雨,便见大大小小珍珠,晶莹闪亮在叶面荡漾。正如一首诗里描绘的那样:“湘妃雨后来池看,碧玉盘中弄水晶”。

六月来临,支支荷箭高举,似要将碧叶覆盖下的丝丝清凉,射向夏的炎热天空。仿佛荷的家族与神话中的后羿,有着某种联系。两三日后,荷塘上便次第开出一朵朵清香四溢的红荷白荷来。红荷娇艳,含羞似醉;白荷清丽,韵致高逸。于是荷塘便成了一个清凉而美丽的世界。

某个夏日上午,坐在虹桥东南西园曲水浣香水榭的南窗之前品茶赏荷。起初,耳边还有水榭背北园墙之外的车驶人喧。渐渐的,这些嘈杂之声似都远去,眼前只有高柳四合、蝉鸣鸟语中的一方荷塘了。

荷塘边,绿萍点点,红蓼穗穗。塘面上阔大的荷叶层层叠叠,且一一曼舞着,发出轻柔似雨的萧萧声。最惹眼的,则是那些远远近近的红荷了。有的初绽,带着几分娇羞。有的怒放,似有几分矜持。有的花苞尖儿上则才显出一抹淡淡的红,就有蜻蜓飞歇其上。它们高高低低,三三两两,深深浅浅,在碧叶的衬托下,美丽极了。如若随意将邻近的两三支“框”在一起,都是一幅极为生动的荷塘小品图。它们仿佛都听到了六月的召唤,一一穿泥出水,又凌波而立。互相凝望着,探询着,又微微颔首致意。听着鸟和蝉们欢乐的伴唱和不时响起的一阵阵蛙鼓,在碧柳如帘如幕的荷塘舞台上,展露着只有碧水清波才能赋予她们的不可名状的美。

我想到了青莲居士李白。他曾以 “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饰”来赞誉别人的文章。其实,恰恰只有这神来之笔的诗句,才能真正表述眼前这片荷花清新天然的风采。

浣香榭也成了一个清凉美丽的所在。在不知不觉中,我暑汗全消,不但身上的白色衣衫被窗外的绿色所染,水榭内石灰粉刷的北墙被映上淡淡的绿,就连杯中的茶,似乎也有了淡淡的荷香。

荷花之美,自古以来就吟唱不绝。这些诗文大致属以下两类者居多。一类赞其出污泥而不染,清雅俊逸,比之为花中君子。一类则赞咏其娇艳秀丽,称之为芙蓉仙子。这大体上不出詠赞花木、称颂风骨和比拟美人的范围。而属于后一类的尤其多,诸如西施、真妃、洛神、湘妃等等人间美女、水府仙姬都成了荷花天生丽质的化身。比如“晓来一朵烟波上,似画真妃出浴时”(杜衍),单独看,未尝不好。然而此类比拟一多,便觉了无新意。有的甚至还将荷花比为“洛神波上袜”(温庭筠)等等的,就成了一种病态心理的反映。所以人们喜爱读的,还是王昌龄的《采莲曲》、周敦颐的《爱莲说》,以及李白那也像荷花一股清新天然的诗句。

扬州历史上荷花最盛时,在清代乾隆年间。这在《扬州画舫录》里记叙甚详。其时,江园(净香园)、筱园、蜀冈朝旭等处均有大面积的荷花。湖上可谓莲塘藕界相属,荷香十里不断。加上两岸杨柳、一路楼台,那个景色之好,连临幸的帝王也赞美不绝。

早几年湖上观荷佳处,则在荷浦薰风、藕香桥北、熙春台南等处。撑着小船过去,真有“花为四壁船为家”的情趣。近年来每次荷展还增添了千瓣、重台、锦边等等名种缸荷。从长堤春柳、徐园一直到二十四桥,一缸一缸看过去,也颇让人流连。前两年瘦西湖换了活水,淤积在人们心里的污水伤荷的担忧,一下子也像被股活水冲涤净尽。人们庆幸五亭桥这朵蜚声世界的金莲花,终于迎来了满湖清水。这使我又很自然地想起“清水出芙蓉”那句诗,想起农历六月二十四荷花的生日。现在,扬州人真正可以给荷花做生日了。扬州人懂得,对荷花,对一切美好事物的祝福,就是要给她创造一个能够生长、开花的环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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