榴花红

章铜胜发表于2014年07月15日22:14:25 | 名家美文 | 标签(tags):石榴 石榴花 章铜胜 散文美文

火红的石榴花不知不觉中成了初夏多彩的记忆和热烈的印记。

南方的农村石榴见得少,一直不太留意它。读木心,看到他在《狭长氛围》里说,“石榴脸难看,笑好看”,不知了了。仔细想想,还是有意思的。粗看熟了的石榴,淡黄里透着红艳,颜色是不错的,可凑近了细看,才发现石榴表皮粗糙且多小黑点,开口处咧嘴如憨笑,木心所说的“笑好看”大概是说石榴果实的开口笑了。

“五月榴花照眼明”。去骊山是在五月的一场雨后,不知道骊山脚下有大片的老石榴树,也不知道此次骊山之行竟是一次与百年榴花的艳遇。骊山脚下的老石榴树不高,树干虬曲百结,奇崛如老梅枝干,只是比水墨皴裂的梅枝要润泽光滑多了。榴树浓密的叶子闪着湿雨的流光,翠绿得可爱,亭亭然绿荫合树。初夏的石榴花开得正艳,如火红的灯笼,星星点点地挂在枝头,一朵朵张开如灿烂的笑脸,木心的话,可能也是在说石榴花开灿然若笑吧。

灿然若笑的榴花,惹笑了看花人。“荒台野径共跻攀,正见榴花出短垣。绿叶晚莺啼处密,红房初日照时繁。”欧阳修《西园石榴开》中的榴花含羞欲语,伸出短垣的细枝上缀着繁密的花儿朵朵,翠绿映衬中的火红是属于乡村的艳丽,一如邻家女孩素静雅致的平淡,与出墙红杏热烈不同,我们看到的是村姑的调皮与娇俏。

董桥在《硕边笺注》里写榴开百子硕:“砚是旧端,大不盈掌,水坑子石,色青灰而带蓝紫,镌大小石榴六枚。大石榴化成砚堂,抚不留手,还长出绿豆小的一颗石眼,比烟侧那半潭累累石榴浆果还要小;砚底正中隐然一钟宿存花萼。砚头深刻老枝蔓叶,绕向砚背;大的那枚石榴拨开对生叶片,绽为墨池,池内又是一簇浆果。另一枚则款款相依,果皮上分明一轮昏黄的石眼,牵连一片嫩叶,呵护叶下的小石榴。”一幅砚面就是一帧精致的宋人工笔花卉小品,置之几案,可以久久玩赏。“砚背榴叶风前舒卷,衬起体体贴贴一双石榴,一个果皮上有石眼凝脂,色淡如雾月,一个半藏在绿阴之下,不舍不分。”运刀如笔的技法,让石上的石榴更加神似而卓有韵趣,这样的案头清赏雅供为文人所喜爱。

去徽州看老房子,总会莫名地喜欢老房子上的雕刻,喜欢停滞着的忘却时间的遗世之美。老房子上,缠枝、连缀的石榴是常见的,它们或镶于门楣,或嵌于窗棂,或雕于四壁,或刻于房梁,或踞于藻井,是那样直观的简单,人们美好的祝愿和期望都雕琢其上,住在里面的人,应该充满被幸福环绕的感觉吧。感叹于古人生活的智慧和精细,石榴花开的火红和榴开百子的幸福都融进了生活的开口常笑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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