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前草及其他

尹荣方发表于2014年07月19日00:56:49 | 名家美文 | 标签(tags):车前草 尹荣芳 散文美文

三年前的一个暑期,在厦门的鼓浪屿,朋友带到岛上的“亚热带引种园”参观,园内果树花草极多,即果树就有橄榄树、芒果树、荔枝树、人心果树等二十余种,花草之杂更让人有目迷五色之感,一边听园内专家的介绍,一边欣赏各种植物,想起从前孔子“多识草木虫鱼之名”的古训,觉得较之逛熙熙攘攘的鼓浪屿街市,要有意思得多。

忽然在一片草丛前发现一块牌子,草高约一米,叶子绿色,如手掌般大,无任何奇异之处,然上面赫然写着“大车前草”之名,为之驻足,因为这种草《诗经》时代的人们已经常常采撷,《国风》中歌咏:“采采芣苡,薄言采之。”这里的“芣苡”,前人注解为“车前草”,据说这种草“令人有子”,可治不育症,问园内陪同人员,此草是否就是《诗经》中的“芣苡”?说不知。征得同意,我摘一枯茎,内有细籽,摩挲半日,感怀良多。前几年在南通博物苑,见到从前占卜用的蓍草时,也让我激动,前后左右拍了好几张照片留念。我虽然早知蓍草之名,但若它生于野草丛中,我是难以识别的,好的是南通博物苑在蓍草前插有牌子,有学名、习性等的介绍。

平心而论,车前草、蓍草之类的草今日看,自然绝无什么奇异之处,然我之对这些草的兴味却如此盎然,回头想想,自己也觉得殊难理解,大约是我沾染了古人的一些趣味罢了。

苏东坡有一次得到一种植物,查阅了本草书之后,知道就是古书中说的“萎蕤”,不觉手舞足蹈,后来发现搞错了,顿时感觉茫然若失。东坡的可爱,于此可见。清人吴其浚好植物,一次见一农民挑着草上街,正是自己欲找的,一时兴起,居然全部买下。他到了云南,听说有一种神奇的“堕胎花”,传说飞鸟飞过,鸟卵即陨落。于是急忙去找,发现就是寻常的“紫葳花”(凌霄花)而已,他又作观察,那年秋天,鸟雀翔集大树,树下恰有此花,却并未见有所谓堕卵者。读了这样的故事,不知怎的,凌霄花在我的眼中似乎变得美妙了,有一次在一家公园还特意去寻找这种植物。

古人重视对自然物的识知,所谓“一物不知,儒者之耻”,大约与这种传统有关,但今人对此已经隔膜。我觉得今日之植物园、公园、博物馆之类的公共场所,不必过多地在娱乐设施上用心用力,而应该设法使之成为人们欣赏植物、动物、器物,培养人们的趣味的地方。近日到一家公园散步,发现原来植物前的介绍性的牌子都不知去向,我知道这里的牌子不仅介绍植物,还附有一些歌咏相关花草的诗词的,我一直欣赏这里的文化韵味,而时常要去留恋一番的,牌子的失却,自然让人遗憾。

我们的城市已越来越大,城市中人要领略田野之趣并不容易,而植物园、公园之类场所接近于自然,它们的存在有利于人们去亲近、了解自然,让人的知识与素养建立在自然的基础上,人文素养与自然知识结合,学问的汲取和趣味的养育并举,有利于避免人的“单向度”。此所以现在有不少不送孩子进学堂,而将课堂移入公园、博物馆者。我希望我们的公园、植物园、动物园等场所,能在培育公民尤其是少年儿童的自然趣味上多多用力。令人欣慰的是,近日媒体载上海规划建二十座以上的郊野公园,其中的青西郊野公园,保留自然村落,具有“湖、滩、荡、堤、圩、岛”的特色,作为自然生态课堂,届时可为人们提供植物标本收集、鸟类观察等服务。我们盼望这样的公园早日建成开放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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