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的西瓜

陈德兰发表于2014年08月03日17:49:43 | 名家美文 | 标签(tags):西瓜母亲 陈德兰 散文美文

今年西瓜上市后,母亲用各种方法,请人顺带,或喊我们回家自取,炫耀着种植西瓜终于成功。于是,一只只滚圆碧绿的西瓜,源源不断地从乡下输送到小城一角,我的家里。最高峰时,我家客厅里躺着十只一样大小的胖西瓜,仿佛是从一大卡车西瓜里精选出来的。净手拔刀切瓜,“嚓”的一声,南宋诗人“拔出金佩刀,斫破苍玉瓶”美感跃然眼前。只是无解的问题在头脑里跳跃来跳跃去,最终又忍不住跟丫头重复说:“你奶奶长了几十年的西瓜了,没有哪一年像今年这般又大又多的。”

几乎每年春,都见母亲在精心培育着西瓜苗,然后又是豆肥又是整枝地忙碌着。父亲心情好时,会笑嘻嘻地说:“没有哪一年见你长个大西瓜的。”心情不好时张口就吼,“又长这骨头心子,有这个工夫,不如长点别的,这么大的一块地又要被你浪费了,哪怕长蕃茄也比你种西瓜好,非把好好一块地浪费了,实在想吃,街上买不到呀?”“我长我的,关你什事呀,哪个要你弄的?”母亲总是顽固地重复着这句话。

母亲种西瓜,我跟在后面看过,在我看来与邻居没差别,都是从种子公司精选西瓜种,培育在大棚里。出苗后,又从里面选壮实的搬到大田里。然后锄草、捉虫、打杈、理藤,用黄豆发酵沤肥。可是,西瓜一直无比“秀气”地躲在藤蔓下跟母亲捉着迷藏。在母亲失望叹气中,我总是不无遗憾地顺着时间的痕迹,追溯着我人生中第一次吃西瓜的场景。

那年,我八岁,跟父亲坐拖拉机进城。拖拉机刚进城,就看到街道两边各有一家卖茶水的在吆喝:“甜津津的大西瓜,清凉茶叶水……”具体细节已经记不得了,多面是眼馋的样子,让一直节俭的父亲实在看不下去,才痛下血本,给我们一人买了一片西瓜吧。已经想不起最初的西瓜是什么味道了。只记得双手抱住西瓜低头就啃,啃完后抬起头看着父亲。

十岁前后,我家棉花田里开始有零星的西瓜秧苗出现,我们天天扛着锄头,在瓜秧跟前转来转去,等着一个西瓜的突然出现。终于在我们天天张望中,惊奇地发现,枯萎后的小花蒂后面有一个小指头大小的绒毛瓜,羞羞答答地宣告着:“我来也。”一场雨后,“我来也”黄了、黑了,最终融在泥土里。几乎在我们完全失望时,又看到两个挨肩在一起的双胞瓜,已有鸡蛋大小。雀跃过后,大日头无比毒辣时,我们用柔软的嫩青草轻轻地盖在上面。时间无比漫长地拖延着,西瓜迟迟不肯长大。某天,我和姐商量,我们先摘一个看看,是不是熟了。碗口大小西瓜,绒毛还没来得及退清,我跟姐一人一半,坚持啃了进去后彼此互看一眼,把深深的自责埋在心里,摘得实在是太早了。几天后,另一只瓜又进了我们的肚子……

关于西瓜的过往,现在都成了美好的记忆。我想母亲的心里,一定也有我们不知道的故事。不然,何以会让她一年又一年、反反复复地在种西瓜。也许母亲心里最大的心愿,就是能让我们吃上她种的大西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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