失落的凤凰花

许流飞发表于2014年10月27日11:33:07 | 名家美文 | 标签(tags):凤凰花 凤凰树 凤凰木 许流飞 散文美文

我的小学校园是由一座旧祠堂和一座破庙堂组成。这边祠堂原来是私塾学堂,一直供许范两姓氏的子弟读书使用。那边庙堂原来香火很旺,听说有些远在城里的有钱人家也供奉着这里的菩萨。可惜那些菩萨早已被人搬走了,留给后生的是一股香火的余味和想象,以及祖辈人滔滔不绝、津津乐道的传颂。学校在庙堂里简单布置一些桌椅就成了学生的教室和老师的办公室,当年香火绵延不断已成为今朝朗朗无尽的读书声。

祠堂与庙堂之间大概百米远,中间长着三棵参天的凤凰树。从远处一看,是三棵颇有年份的凤凰树将两座建筑无缝连接起来,使校园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。几棵树下自然就成了一条绿色的长廊,任由师生们在祠堂与庙堂之间来回走动。如果说祠堂与庙堂的精神在一段历史上对立过,那么这三棵年长的凤凰树就是友善的和平使者,让他们忘却了历史的尴尬,顺应了当下社会的潮流将两者统一起来,承传着一种有容乃大的思想。

中间的那棵凤凰树上挂着一块很厚的铁钟,它代表了校园里最权威的时间准则。到钟到点老师就会按时敲钟,那震耳欲聋的钟声常常把树上的麻雀吓得四散而飞,也让走在乡间小路上的学生惊跑起来。树底下还砌着一个方形的站台,是给领操的学生和早会上的领导讲话用。早操完之后便是学校领导一段无休无止的训话,很多时候我会抬头观赏美丽的凤凰树,看她四季变换的形态,感我一年哀乐的思绪。当花叶落尽,伸展在天际的光枝如张牙舞爪,笼罩一片天空,让冬天愈加凄厉与苍凉。凤凰树总是迎风落叶,应节开花,以无言的姿态启迪着孩子们的心智。

仲夏就是凤凰花开得最烂漫的时节。记得有一年的“六一”儿童节,全镇的小学生举行仪仗队表演及广播体操比赛,整个操场旗幡飘摇,锣鼓喧天,那年的凤凰花也铺天盖地怒放着,在骄阳下宛若浮在屋顶的火云,与树下这支威严的仪仗队刚柔并济,相映成趣。这是学校一年中最盛大的一次表演活动,却总是与每年的凤凰花开不期而遇。仪仗队的花环随着洋鼓的节拍在头顶振臂抖擞,看热闹的村民一圈又一圈地围起来,树上还搭挂着一群叼着冰棍的小孩,就连知了也潜藏在花叶之间声嘶力竭地叫嚣着,为这个炽热的夏天熊熊“燃烧”了一把。树上的落花缤纷而降,不知不觉操场已成了一张艳红的毯子,染红了一个孩子对庄严与敬畏的记忆。

离开学校快有三十年了,凤凰花在我见与不见的时候开了又落,落了又开。学校在岁月的悄然变化中筑起新的教学楼,后来又因村里的适龄儿童日渐减少而办不成校。现在村里的学生已到新合并的学校就读,往日热闹的校园变成了一片空寂。这边旧祠堂因年久失修已成凋敝的危房,有村民仍然在里面放些柴草、农具,养些牲口。而那边庙堂里不知何时又重新放上了菩萨,四大金刚、八百罗汉一应俱全,香火在庙里又重新袅袅升起。听母亲说庙里每年举行一场法会,并在凤凰树下搭起台唱戏,也是人头攒动、鼓乐喧天的盛大场面。

六月的雨来得有点急,去得也颇为利索。雨后的凤凰树花容失色略显凝滞,滴滴答答的水滴成了校园里唯一的声音,偶尔也有几片败落的花瓣紧粘于地,在隐约的黄昏后却不为人所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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