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的茶树

岳承贵发表于2014年11月02日02:26:54 | 名家美文 | 标签(tags):茶树 母亲 散文美文 岳承贵

母亲有一块茶园,在村前的山坡地上,也就那么长长短短几路黄芽茶树。虽不大,却够母亲忙乎一春,起早采茶,灯下焙茶,时不时连饭都弄不上嘴,忙得不亦乐乎。因为这段日子雨水多,茶树逢暖和天气被催得疯长,如不及时采,茶叶一夜间就长大张开,做不出好茶,可惜了一季黄芽茶,送人拿不出手,人就与树与时令抢。其实母亲不喝茶,是为儿女们忙,为亲戚们采,清明前后小忙,谷雨时分可就是家茶园两点一线小跑,恨不得分身,要找母亲直接奔茶园。

立过夏,一年的茶事可望息手,该喘口气,休息一阵。一个早上去看母亲,大门敞开,人却不在家,屋前房后喊,没人应,不知母亲一早又到哪儿去了?屋里坐坐,门前转转,菜园的青菜辣椒茄子长势喜人,路边的木槿花月季花开得娇艳温馨。过好久,仍不见母亲回来。

由着脚出村,走向山坡地上的茶山,一路的茶地冷冷清清,人去声消,早没人再上茶地,任草长鸟鸣,花开藤蔓。翻过一冈,站高处能看见母亲的茶山,果然见母亲在茶树间忙碌,一会弯下腰,人被茶树遮挡,一会直起身,只露出头。从动作看不像在采茶,走近,慢慢看清,母亲正在吃力地用刀割一棵棵茶树。母亲对她的茶树可是痛惜无比,为茶树能生长发芽,冬天施一次肥,夏天锄草几遍,刚采过新茶怎么就忍心砍掉茶树?

母亲惊喜地在我的喊声里站定,努力想伸直佝偻的腰,用手梳理一下被风吹乱的花白头发,笑着对我说正想这几天去我那儿,家里就剩留给我的茶,正好带走,尝个新。我说我不是来讨茶的,已不怎么喝茶了。然后不解地问母亲怎么把长得这么好的茶树给砍掉。

“趁现在发得快割掉老枝好发新茶树。”母亲指着被割得只剩茶树桩的一截茶山垄说。“茶树年数一多,发芽头就不力,再说长高了有点养料就耗在老枝上,割掉老枝新芽尖发得快。”母亲像个茶师样说。“栽茶是为采茶叶,不是为树长得好不好看。”

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说:“人工割太费劲,又慢,现在不是有锯树的机器,请来一扫,多快。”

“别人割哪行,不放心。”母亲打量着她的茶树,显出怜爱的神色。

“不就是起根扫断。”我想说服母亲。

“不一样,不一样,自己的茶树知根知底,晓得该怎么割。”母亲极力反对我的观点,还干脆来一句“你不懂”。

我不想再与母亲辩论这个话题,可能我真的不懂,母亲对她的茶树投有情感,就提起别的事,边和母亲聊天边要接过母亲手上的镰刀,母亲不让,说回家,在我的坚持下,只好把刀递给我,仍不放心地在身后叮嘱、指点。我奋力割断一棵棵茶树,但很快身上就出汗,手发酸,可见母亲为她的茶树付出的辛苦。

“慢慢来,不急,不是一时的劲。”母亲见我恨不得一口气想割完忙说。“还是没事让我带着割,今年割一半,留一半明年采新茶。”母亲跟在身后把砍倒的茶树均匀地摊在茶桩上,说晒干抖掉叶捆回家烧锅。

见要到烧饭的时辰,母亲让我停手催着回家,跟在母亲身后,听母亲说着她的茶树,说不能让茶树长疲掉,那样出茶就少,隔几年割割,发新茶树,茶质好。听着听着,我感到自己就像是母亲的一棵茶树,因为母亲也在不断提醒我,工作、学习不能偷懒,不也是常常“割割我的老枝”。

做母亲的一棵茶树真好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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